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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嘲笑别人的恋爱_山崎Nao-cola_TXT小说天堂.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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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嘲笑别人的恋爱_山崎Nao-cola_TXT小说天堂.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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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触电
漂亮的睫毛,可爱的皱纹
一群小鸟掠过低空,低得几乎看得见它们垂下的爪子。这群温热的小东西居然能够悬浮于空中,真是不可思议。
黑压压的鸟群在蔚蓝的天空中不断地盘旋,俄而,它们朝我等车的公共汽车站俯冲过来,及至近前又腾空而去。天寒地冻的,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呀?
我往上拉了拉围巾,把头几乎都裹住了。这样一来,干得暴了皮的嘴唇与同样干巴巴的红围巾免不了发生磨擦,加之我总是用指甲抠嘴唇上暴起的皮,因此嘴唇的上的皮甚至会被围巾上的毛刮住。这种感觉虽有些不舒服,但有某种快意。我左右摇晃了几下脑袋,让嘴唇与围巾再磨擦几次。
这条粗毛围巾是百合送我的生日礼物。虽说不是百合亲手织的,但在两年前12月的那一天收到这件礼物时,我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已经八个月没和百合见面了。我的生日跟耶稣是同一天,今年又快到了。去年百合没有送我生日礼物,只丢下一句“下次我亲手给你织一条围巾”就走了。我盼望在收到礼物可能性很小的今年能有一个意外的惊喜,幻想着百合拿着礼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虽然嘴唇、围巾、指尖都是干干的,但可以感受到干燥空气的我其实本是个湿润的生物,腹中全是水,连心都是又重又湿,而且还很温热。“人真是了不起。”我一边这样傻想着,一边等着公共汽车。
百合是个长着一对漂亮眼睫毛的女人,而且她眼角的皱纹也很可爱。她毕竟比我大二十岁,当然会有皱纹了。我觉得她笑的时候出现的皱纹可爱极了,而且伸手触摸时,她的那种快乐仿佛会通过指尖传递给我似的。
插入插图1
她是我们美术专科学校的讲师。我学的是油画,高中毕业后上了一年的补习学校,然后就进了这所学制三年的学校。我十九岁的时候,遇见了百合。她是教素描Ⅱ的老师,当时三十九岁,其实看上去也是三十九岁的样子。她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虽然是烫过的,但却任其乱蓬蓬的不加梳理,化妆也只是抹一点口红而已。她常穿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她上课总是迟到,对工作似乎也没什么热情。然而尽管如此,她那夹杂着玩笑的授课方式还是很受学生们欢迎的。她的本名是“猪熊小百合”,但无论男生还是女生背地里都不叫她“老师”,而是叫她“百合”。
她对学生们的画儿既不严格评点也不进行恰当的指导,而是几乎都给予表扬。作为一名老师,这样做不知是否正确,不过这就是“百合”。
我的朋友堂本突然告诉我说,他已成了百合迷。下课后,他常常去百合那里找她说话。每当这时我也跟着去,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我很担心自己将来的出路。”
堂本傻乎乎地说道。
“车到山前自有路嘛。”
百合淡淡地答道。
“请您给我出个主意吧。”
堂本央求说。
“结婚怎么样?”
百合冷笑道。
“您嫁给我吗?”
见堂本在那儿傻笑,我不由得火了。
“男人即使结了婚也不见得就有出路吧。”
我微微瞪起了眼睛。
“女人也是一样。要是那么想的话,可就真不知道出路在哪儿了。”
在我的盯视下,百合说话的语气变得有点儿像个大姐姐。
喜欢你肩膀的曲线,还有手指的关节
秋日将尽,我们搞了一个小小的饮酒聚会。
发起人是堂本,班里的几个人还有百合也参加了。
堂本真是有两下子,居然想办法把百合给拉来了。一般来说,这类聚会百合是不会参加的。我坐在了离她稍远的一个位子上,心里在想,但愿她不要感到无聊。
百合一边应和着几个乳臭未干的家伙,一边悠然地喝着啤酒。她穿着一件已经磨起了球的白色薄毛衣,里面乳罩的形状尽现眼前。她的吃相不太好,吃饭的时候总是往下掉饭粒什么的。她喝酒一旦喝得性起,脸就会红起来,而且更加显老。不过,她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甜美,若是闭上眼睛听的话,你会以为是中学生呢!
在酒馆里,我们俩一句话也没说。
大家分手时,我才发现她就站在我的身后。
“你是坐Jr线的电车吧?”
这是那天她第一次开口对我说话。
“对。”
我一边点着头一边想,坐Jr回去的比坐地铁的要多,要是我们两人离开大家单独回去的话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继而我又猛然醒悟到,她这么说莫不是邀我陪她一起回去?
然而接下来百合却说:“我坐地铁。”顿时,我心里感到一阵怅然。
“我找一个也坐地铁的送你回去吧。”我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拉了拉自己烫得弯弯曲曲的头发,然后接着说∶“我只是想在车站周围转一转。”说罢便转身兀自向前走去。我的脑袋里虽然充满了问号,但还是赶忙从后面追了上去。
当我不经意地回头看时,其他人谁都没有理会我们,他们好像反倒突然高兴起来了。
我抬头向上看去,一块巨大的游戏机广告牌映入了我的眼帘。广告牌上方的夜空中高悬着一轮乳白色的明月。
我们一会儿上过街天桥,一会儿横过马路,百合她真的围着涩谷车站转了一圈。
“我并没怎么醉,只是想在外面透透气再坐车回家。”
她笑的时候,鼻梁上挤出了一些细小的皱纹。
“我理解。我喝多了的时候也不想马上就坐车回家。现在的空气也不错,蛮清爽的,吸到肚子里舒服极了。秋天也要过去了。”
“是啊。”
“您喜欢秋天吗?我喜欢夏天,所以秋天给我的印象就是‘结束’。快乐的时光结束了,令人感到有点儿凄凉。不过,我觉得那种令人心痛的感觉也不坏。”
“不,我也喜欢夏天。”
“今天您喝得痛快吗?不好意思,让您多掏了不少钱,谢谢。堂本这下可高兴了,他终于把您请来了,这样一来,参加聚会的人又增加了几个。老师,虽说您对上课不太热心,但大家都很喜欢您。”
“瞧你说的,我这就已经很热心了。”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的。可以想怎么画就怎么画,还能得到表扬。反正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其他的老师。”
“嗯,这么做就对了。”
“老师,您走得好快呀!”
“我告诉你……”
“您说。”
“我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嗯……也许知道。”
“上课的时候,我也常常忍不住看你。你脸长得挺漂亮,我还喜欢你肩膀的曲线和肘部的形状,还有手指的关节。”
“是吗?连关节都……”
“而且还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气氛。”
“是吗?”
“‘矶贝米路美’这个名字不错。”
“常有人这样说。”
“我对你的想法很感兴趣。”
“谢谢。”
“以后,我还想跟你聊聊。”
“好的。”
我还不至于幼稚到一听别人说喜欢自己就乐得忘乎所以,如果把这种话当真那才是傻瓜呢!因此,我便以外交辞令敷衍说了几句什么“下次再见”啦、“好的”啦等等。
然后,我把百合送到了地铁的检票口。她在检票口的那边向我挥了挥手,我也挥了挥。
送走她以后,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她有点儿可怜。莫非她很寂寞?我隐约有这种感觉。
她曾经结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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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热恋
大,学生,小,说,",网
树枝与树枝之间的天空
天空清澈深邃,几乎可以把人吸进去。
我就像乳罩中的乳头一样被牵动着。
我在田园都市线的电车里,透过车窗仰望着明亮的天空。
我已答应做百合人物画的模特,现在正赶往二子玉川那边。
据她说,这与学校的工作无关,她是凭着自己的兴趣画油画。她在二子玉川租了一间公寓,自称美术工作室,利用休息日呆在那里作画。
聚会的第二天,百合仿佛把两人曾在车站绕了一圈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想学校里对我的态度与往日无异。
大约过了两个星期,有一天我们在走廊里擦身而过时,百合忽然叫住了我。
“喂,矶贝。”
然后她接着说:“我想请你帮个忙,作我的模特。”
“裸体的?”我笑道。
她也笑了。
“那么,没问题。”我答道。
她想了想又说:“下个星期日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
正因为如此,这个星期天我才往她在二子玉川的美术工作室那儿赶。
车门一开,我的嘴唇感到了一丝寒意。从二子玉川车站的站台上可以看见蜿蜒远去的多摩川。多摩川前方的河面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白雾,这就预示着冬天即将来临。
百合骑着一辆红色的自行车来车站接我。
百合披着一件米黄色长外套,我穿的则是一件粗呢短大衣。
她瞟了一眼我的粗呢短大衣说:“这件大衣不错,像个高中生。”
“您说的这话太老套了。”我答道。
她转了两下眼珠,然后指了指自行车的货架。我老老实实地跨了上去。
“您骑得动吗?”
“没问题。”
她果真带着我骑了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她那浑圆的肩膀上。
“换换吧。”
“没有多远。”
她虽然这样说,但我听到她蹬车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不由得笑了。
身高一米六左右的百合骑自行车竟然能载我这一米七六的男人!尽管我很瘦。不过从体重上来看,骨格结实、身材丰满的百合说不定不比我轻多少呢。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看您身体不错。”
百合嘻嘻笑了两声。
“您的这辆自行车挺可爱的。”
“谢谢。噢,马上就到了。”
大约十分多钟后,我们来到了一座小公寓前。
“二层,我住二层。来,从这儿上。”
“好的。”
百合上楼时哗啦哗啦地甩动着手中的自行车钥匙,我则紧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了203号房间。
“把鞋脱掉。”
“知道了。”
“真有点儿过意不去。”
“怎么了?”
“让你跑这么远。不过,我一定会画出好画的。”
“我相信,而且也感到很荣幸。”
这是一间布置简单的屋子,绘画的材料以及尚未完成的画看上去令人感到摆放略显零乱。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另一个房间好像是卧室。
放绘画材料的这个房间里还放有碗橱及md收录机等物品。虽说是工作室,但看样子百合也常常睡在这里。
“你坐在这儿,摆个舒适的姿势。”
百合拍了一下椅背。
“好的。”
“啊,把外套给我,我帮你挂上。”
“谢谢。毛衣可以穿吗?”
“可以。时间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我打算先画素描,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她拿出素描本,盘腿坐在了地板上。
刚开始的时候,一动不动地保持一个姿势尚不觉得辛苦,可是时间一长便焦躁起来。百合一言不发,铅笔在素描本上飞速地游走着。
“肚子有点儿饿了。”
我试探着说了一句。
“是吗?”
她只是随口应了一句。我见状便不再做声了。
什么呀!原来真是素描啊!我很失望,其实自己是有所期待的。
“我的头好痒。”
“真的头痒吗?”
“真的。”
我使劲儿地抓着头皮。
她叹了一口气。
于是,我停止搔痒,又恢复到原来一动不动的姿势。她手中的铅笔这才又动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左右。
“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要是还能再来,那可就太好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当然可以。”
听到我的回答后,她说∶“太好了!”
说着便把一个腌萝卜装在塑料袋里递给我,那意思好像是付我模特费似的。
“这是您自己腌的吗?”
“不是……因为正好厨房这儿有,所以顺手拿给你的。”
“噢。”
回去的时候是我骑的自行车,她坐在我的后边紧紧地搂着我的腰。到了车站,我们就挥手告别了。
我坐地铁到涩谷,在那里换乘Jr线电车。我家在北浦和,下了电车还要坐公共汽车,而从公共汽车站到我家还要走十分钟的路。我家这儿也许算是郊区吧。
在公共汽车站下车后,我一边往家走,一边仰望着天空。
树枝与树枝之间的天空,那是现实中存在的吗?
巨大的天空和被树枝包围着的小小的天空其实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一旦受到包围,景物就会被截取下来。
想到这里,我对哪些属于自己的范畴也模糊起来。
皮肤与空气的接触面是自己与外界的分界线吗?那么头发呢?指甲属于“我”的范畴吗?
肉体的逐渐衰老又该怎样解释呢?
我之所以成为我,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是在时间上和空间上被截取下来的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百合看我时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
唉,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爱就说出来
从前,我总是在想如何使自己长一身结实的肌肉,怎样使自己显得更萧洒。然而,现在自己却动摇了。
原本修饰整齐的眉毛变得乱糟糟的,有时也不换穿着睡了一宿觉的衬衫就上学去了。
在学校的时候,百合又变成了一本正经的老师。
我觉得自己作模特的事还是不要声张为好,因而只是悄悄地告诉了堂本一个人。
“我真羡慕你。”
堂本发自内心的话语令我这个颇为矫情的人感到在他的面前有些自惭形秽。
“百合是个蛮不错的老师吧?”
我也为了尽量不去掩饰,所以才这样说。
“那还用说!”
堂本笑呵呵地点着头。
上的课依旧是那么冗长沉闷,学生们只顾聊天,不动画笔,百合也不去管,甚至还打哈欠。我望着眼前的老师,送去一个甜甜的微笑。可是,她却视而不见。
我们在校内相遇时也仅仅是点个头而已。
当时她向我略微点头的那种感觉以及微笑时脸上的表情令我久久难以忘怀。
人往往会对他人的某些细微动作妄加猜想,一相情愿地解读他人的情感。自己的情感虽然不像别人想象的那样六神无主,但我发觉自己也在猜度百合的想法。
当我揣测百合可能生气了的时候,她避开我目光的行为就成为了证据;当我觉得百合想与自己修好时,同样的行为就会被解释为仅仅是羞怩不安而已。
倘若是关系亲密的人,感情表达的最好方式是直接说出来。要是我跟百合的关系再进展一点儿的话,我也能自己说出来。
现在就是这样,无论干什么事都心浮气躁。
自从那次聚会她说喜欢我以来,就再也没有说过。我去作模特那天她也没有什么表示。尽管她嘴上说希望我再去给她作模特,可是自那以后却再也没有跟自己提过。她说的那个“喜欢你”难道只是表明好感的程度吗?到底是大人呀!我真感到心灰意懒。
并非心血来潮
第二次去给百合作模特是在三个星期以后。
后来就是每隔一个星期去她那儿一次。渐渐地我也放松下来。不久,我也渐渐变得泰然自若了。百合画好了一张油彩画,画中是一个神色不安的青年。百合还要画一张,于是便又开始了素描。
模特的工作很有意思。
虽说是工作,但却没有钱,得到的仅仅是茶水和点心。
画第二张画时,百合叫我把衣服脱掉,尽管她先前说过不画裸体。
“把衣服脱下来。”
听她这么一说,我便乖乖地脱下了汗衫和牛仔裤。
我穿着一条大裤衩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她则盘腿坐在地板上,手持铅笔在素描本上勾勒着我身体的线条。
其实也不只是一条裤衩,我下面还穿着一双袜子。
她好像很喜欢袜子,画在素描本上的袜子被仔细地涂黑了。
我想起来了,她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就是一双袜子。
那天下课以后,我们坐在快餐店里吃着汉堡包,两人都是一脸倦容。百合似乎很怕烫,她不敢立刻用舌头去碰那刚炸好的洋葱圈,而是先用舌头试着碰几下洋葱圈的边儿,待适应了以后才一口咬下,接着便大吃大嚼起来。
“昨天,我还是让你脱了,所以这是……”
她面带羞涩的从便利店的口袋里拿出一双袜子递给了我。那是一双很不起眼的袜子,看样子像是中年人穿的。“还是让你脱了”——正像她说的那样,她的确是让我脱下了袜子,不过后来回去的时候还是穿上了,所以她大可不必特意给我买一双新的。我觉得她送给我袜子似乎是在向我表白着什么,即仿佛是在说“昨天发生的事并非心血来潮”似的。于是,我恭恭敬敬地接过了装着袜子的口袋。
我记得就在那天的前一天,我们初次发生了关系。
直到发生关系之前,我给她作模特的时候从未脱过袜子。
收到袜子的前一天,我去了百合在二子玉川的美术工作室。
房间里开着暖气,画完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百合“啪”地一声合上了素描本,坐在那里默然不动。
我心里很清楚,百合是在等待我的行动,尽管实际上她并未做出任何表示。我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她那半开的白衬衣的衣领。她仰起头,我轻轻地吻了她一下,那感觉仿佛是向她倾诉自己心中的烦恼。紧接着,我开始不顾一切地解她衬衫上的扣子。衬衫的扣眼比扣子稍小,我一时间解不开,急得面红耳赤。
我正忙得不可开交,百合却偷偷地笑了。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我觉得很难为情。”
说罢,她又吻了我一下。
百合麻利地解开我的裤子,从里面掏出我那玩艺儿,手指大动起来,然后又用舌头在上面游来滑去。我感到在那里游走的是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
“感觉如何?”
百合仰头看着我问道。
“窝囊。”
我答道。
“这就对了。”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我窘迫地低下了头。
“哦?”
说着,她拉起我的胳膊,领我进了那间放着床的屋子。
我们两人在床上坐定之后,我扶住了她的肩膀,没想到她却捉狭地就势倒了下去,那样子仿佛是我要强暴她似的。我随后俯身上去,身体也动了起来。
事毕,我们互相开了一会儿玩笑,不久便昏然入睡了。半夜里我醒了几次,将百合给我的奶油面包掰开分两次吃掉,就这样,醒了吃,吃了又睡。
睡在她身边我才发现,她睡觉时嘴微微张开,非常有趣,我都看呆了。她此时的神情与说话时不同,平常她看上去不够稳重,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称,但睡觉时却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女性。她不愧是一个能够顽强面对生活的女性。
我将手指悄悄地伸进她的嘴里,指尖触到湿润处立刻又抽了出来。
我感到自己有些滑稽可笑。
我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收到袜子的前一天,我去了百合在二子玉川的美术工作室。
房间里开着暖气,画完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百合“啪”地一声合上了素描本,坐在那里默然不动。
我心里很清楚,百合是在等待我的行动,尽管实际上她并未做出任何表示。我走到她身边,拉了拉她那半开的白衬衣的衣领。她仰起头,我轻轻地吻了她一下,那感觉仿佛是向她倾诉自己心中的烦恼。紧接着,我开始不顾一切地解她衬衫上的扣子。衬衫的扣眼比扣子稍小,我一时间解不开,急得面红耳赤。
我正忙得不可开交,百合却偷偷地笑了。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
“我觉得很难为情。”
说罢,她又吻了我一下。
百合麻利地解开我的裤子,从里面掏出我那玩艺儿,手指大动起来,然后又用舌头在上面游来滑去。我感到在那里游走的是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
“感觉如何?”
百合仰头看着我问道。
“窝囊。”
我答道。
“这就对了。”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我窘迫地低下了头。
“哦?”
说着,她拉起我的胳膊,领我进了那间放着床的屋子。
我们两人在床上坐定之后,我扶住了她的肩膀,没想到她却捉狭地就势倒了下去,那样子仿佛是我要强暴她似的。我随后俯身上去,身体也动了起来。
事毕,我们互相开了一会儿玩笑,不久便昏然入睡了。半夜里我醒了几次,将百合给我的奶油面包掰开分两次吃掉,就这样,醒了吃,吃了又睡。
睡在她身边我才发现,她睡觉时嘴微微张开,非常有趣,我都看呆了。她此时的神情与说话时不同,平常她看上去不够稳重,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称,但睡觉时却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女性。她不愧是一个能够顽强面对生活的女性。
我将手指悄悄地伸进她的嘴里,指尖触到湿润处立刻又抽了出来。
我感到自己有些滑稽可笑。
做我的情人吧
我打算先回家换一换衣服再去学校上课,于是便赶在头班电车发车前匆匆离开了百合的工作室。
百合肯定已发现我在那方面没什么技巧,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自己反而产生了信心,深信她会一直喜欢自己。
百合跟我一样都是在这所专科学校学的油画专业,毕业后她在一家文具设计事务所干了几年,后来又回到母校当了教师。
百合还坚持画自己的油画,每年还和朋友一起举行个人画展。据说尽管她画的画可以卖掉,但几乎没赚什么钱。
百合的画极具个性。
她将心有所感的一些小事都倾注于画中了。
我知道百合绘画的时候倾尽了全力,但却不知自己是否有资格对其评头论足。我喜欢欣赏她的画,可是却全然弄不清楚是否是好画及画中所表达的意思。
我们从来也不谈及有关绘画的问题。百合对我在课堂上画的画绝口不提,我也不对百合以我为模特所绘的画发表自己的感想。或许我们互相之间都认为双方的画算不上高明。
我对百合的音容笑貌迷恋到了十分狂热的地步,我们甚至在学校里也热烈地拥抱接吻。我们两人嘻笑打闹,还时常开对方的玩笑,对于绘画和将来的事情则全不在意。
与百合在房间里卿卿我我是最美妙的时刻。她表达爱意的方式极为巧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给我看到的是与在学校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她时而拉拉我的耳朵,抚摸我的眉毛,时而又抱住我说:“你永远做我的情人吧。”
十二月我生日的那天,她送给我一条围巾作为生日礼物。
百合的身上也有近乎于病态的软弱的一面,这一点常常会在她说话的时候从脸上的表情中流露出来。
举个例子来说,就是她尽管已到了年近不惑之年的三十九岁,但却对自己没有丝毫的信心。
她总是说:“我要是一旦松懈下来,马上就会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我这个人其实是非常讨厌工作的。”
我说:“您还有丈夫可以依靠嘛!”
她却摇头道:“那是靠不住的,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马上就会散伙。”
听说百合跟她丈夫总是争吵不断,虽然他们已结婚十四年了,但是其间双方常常处于战争状态。她说,恰恰因为没有发生决定性的重大冲突,所以这种关系才显得性质格外恶劣。他们互相之间完全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不过目前缘分还在。
他们这对夫妇不像世上常见的那样,双方客客气气互不关心,凑和着过日子,而是存在着某些配合相当默契的部分,因此反而导致关系恶化。
我对百合的丈夫从未产生过嫉妒的心理,一来是因为我们素昧平生,二来他也已经五十二岁了,所以我才能安之若素,心平气和地倾听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不知是因为我对自己的年龄抱有自信还是百合作为成年人避免刺激我,总之当时我出奇地冷静。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是一对一的。若是说百合与她丈夫的关系是一对一的话,那么我跟百合的关系也是一对一。无论百合与她丈夫的关系如何,我跟百合的关系肯定是最美妙的。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
“尽管爱情已走到了尽头,但他作为一个伴侣,对您来说依然是很重要的吧?”
我曾经毫无顾忌地随口问过百合。
“我虽然很喜欢你,但猪熊对我也十分重要。”
百合管自己的丈夫叫“猪熊”,而且好像一直是这么叫的。
“至于说伴侣……,嗯……我也说不好。我只是觉得一直很感谢他,有了困难我就去找他,而且他总是有求必应。即便是将来我与他解除了婚姻,他依然是我十分珍惜的人。今生能够遇到他是我的福分,当然,能够遇到你也是我人生所获得的宝贵东西。总之,我遇到的都是好人。”
百合说这番话时似乎也考虑到了我的感受,为了不增加我的心理负担,她十分坦白地把上述想法说了出来。
事实上,我也能够心平气和地听下去,没有将百合那直言不讳的话语往坏处想。
我连找工作的事情都没有考虑,更不会有结婚的念头了。即使我想与百合一直在一起,那也不会考虑最终和她走到结婚这一步。
百合从不使用润肤品。
她的肘尖和足跟已显露出了岁月的磨砺,手足的指甲根部起满了倒刺。
她的眼际已失去了润泽,显得干巴巴的。
她化妆只是涂抹一点儿睫毛膏和口红而已。
若是说她已放弃了女人的爱美之心亦不尽然,她不愿意让我碰她的肘尖和脚跟。
总之她只是嫌麻烦而对皮肤不加任何护理,其实在心里她还是很在意的。
我们总是在百合的美术工作室幽会,通常一直呆到晚上。百合不擅做饭和收拾房间,这些事往往由我来做。
实际上我也仅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因为在家里我也是随便做一些自己想吃的东西,所以像炒面或亲子盖浇饭这类东西我三下五除二就能做出来。
每当这时,百合十分高兴,她会笑着说∶“非常好吃。”
晚上一钻进被窝,她就并拢双手将双手并成狐狸头的形状捅我,我则伸手一把捉住。
百合很少接我的电话,我给她发短信她也是第二天才回复。她在手机的来电查询中即使发现我的号码也不给我回电,待我问其原由时,她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她还经常把手机忘在家里,对于不太重要的人的来电,她大约过一个星期才给人家回电话,据她说第二天就回电话有点儿太早了。
我和朋友们都是手机不离身,看到来电马上就回,因此百合的做法令我十分吃惊。
庸人自扰
冬去春来,随着我们感情的逐步加深,转眼之间进入了盛夏。
百合的丈夫似乎向百合保证过不来美术工作室,因此,我对她丈夫的情况一无所知。百合只告诉我说,他是一个小职员,在某家报纸做电视栏目的工作。百合跟丈夫住在多摩广场附近,他们夫妇在那里有一套房子。她每个星期有一半的时间住在美术工作室,另一半时间住在自己的家里。我每星期去工作室住上一两夜,而每逢那时百合总是心情极好,因此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有闹过不愉快。
不过,因为百合几乎什么也不会做,所以偶尔我也会不高兴。
百合总是对自己的将来忧心忡忡,可是在我看来那都是庸人自扰。
自己究竟会干什么?不会干什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有什么缺陷?——想这些有什么用呀!世界之大,充满了许多许多的问题。有的人处境艰难,甚至还挣扎在死亡线上。
整天想着自己如何如何,只有生活在富裕国家的人才会如此懒散。其实,值得我们考虑的事情到处都有,譬如你可以想想别人的事,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还有世界上的美好和丑恶等等。这并不是说我可以考虑到这些,我的意思是百合说的话听起来都是以她自己为中心的。我一听百合说自己如何如何,心里就直冒火。她居然能够无时无刻地考虑自己有什么,自己想干什么。
百合年轻时所处的时代也许不像我们这一代充满了危机感,所以她才显得“不成熟”和“软弱”。
我在思索人生时,强烈感受到的是“生存”,而对于“自己本身”及“个人的成功”则考虑得甚少。
不谦虚地说,我自信在遇到危机时,自己具有很强的生存能力,而百合恐怕只会张皇失措吧。在那种情况下,我可以做到镇定自若,同时也有能力照顾好百合。
出于这种强烈的自信,我反而对百合产生了不满。
那是因为现在还没有遇到危机。我只是个毛头小子,虽然不至于被人当成小孩子,但毕竟还显得不够成熟。百合是老师,怎么说也是一个有相应身份和人生阅历的女人。在别人的眼中,我们只不过是一个已婚的老师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学生在玩着恋爱之火而已。
跟百合交往的事,我只告诉了堂本一个人。
“个人辅导感觉如何?她跟你谈绘画的事吗?你这家伙太走运了!”
没想到堂本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我感到十分惊讶。
百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谈绘画,不仅如此,她说话时甚至从未用过说教的口吻。
我跟百合交往以来,无论在绘画方面还是在做爱方面,都没有得到任何的长进。
也许有人会说我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但我从百合的身上的确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她总是拿我寻开心。尽管她为了拴住我偶尔也会说一些正经事,但很难令我相信。
以前她曾说:“我们在一起生活,我出生活费,让你专心画画。”实际上,这种事她是不可能为我做的,当然,我也无意去依靠一个女人来养活自己。可是,既然是想方设法讨我的欢心,那我倒希望她踏踏实实地为我做一些实事,哪怕是一点点小事也可以。
尽管我年龄比百合小,但我自认为还是把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加以呵护的,偶尔还用自己打工赚的钱请她吃饭喝茶。我还体贴地帮她拎东西,晚上去接她,她患了感冒我也赶去照顾她。
然而,百合对我却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体贴和关怀。
她寂寞难耐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可我给她打电话她却根本不接。
她有事找我就发短信,可我给她发短信她却不回,即便是回短信也是过了很长时间以后。
跟她聊天时,她常常对我的提问不予理睬。
一切都是以她的喜好为中心的。
她自己对此毫无察觉,反而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是个温柔体贴的女人。
女孩子不可信
女孩子不可信。
我上高中时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当时她有一个男朋友,结果后来我就被甩了。当然,仅有这一次经历还不能说看破了情场,不过我可以想象到,假如不慎之又慎的话,自己不知将会受到多大伤害呢!
女孩子不会给人鼓舞和力量,她们性情多变,说话有口无心,可她还让你去用心“琢磨”。
倘若明知这些却依然迷上了某个女孩子进而走到一起的话,切记绝不能相信她,不要把自己的一切都袒露给对方。
我想,与女孩子交往应具有坚强的神经,既要体贴和关怀对方,自己本身也要坚强,哪怕突然被无情地抛弃也要安之若素。
想着想着,我渐渐焦躁起来。当时自己尚未认识到产生这种焦躁情绪的根源在于,自己对百合的感情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从而害怕失去她。
我轻轻地抓住百合的胳膊,她抬起了头。
“想吗?”我问道。
“嗯。”百合含羞一笑。
我扯下她的毛衣,解开里面的乳罩,将乳房抓住,然后又把她的裤子脱了下来。
百合抓住了我的下体。
“用嘴好吗?”
听我这么一说,百合“嗯”了一声,然后便将嘴凑了上去。直到我快要爆发时,百合才停下。我抬起她的双腿,将自己的身体压了上去。
“啊!”
百合叫了一声。
其实,她并未达到高潮。
我甚至想,也许我们之间的爱正在一点一点地冷却吧。
我吻了小远一下,牙撞到了她的门牙
到了暑假,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打工上,跟百合只幽会了两次,一次是去目黑的寄生虫馆,另一次只是一起住了一个晚上。听说百合今年秋天要跟朋友合伙举办个人画展,所以她也很忙。我除了打工以外,休息日就和堂本及打工的伙伴们一起去玩。
开学刚过一个星期,猛烈的台风便不期而至。
我在打工的那家意大利餐馆里亲眼目睹了台风的风眼。
整个餐厅嵌在风眼中,从窗口可以看到风和日丽的天空。然而好景不长,不久窗户的半面就处在了雨中,而另一半则不见雨滴。食客们都兴奋地观赏着这一气象奇观。我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不由暗想,雨居然还会这样下呀!
继而,我又闭上双眼,却只觉店内回旋起了小台风。
难道自己贫血吗?待我睁开双眼时,眼前的情景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在我脑海的深处残留着台风的种种余味。
次日清晨,台风掠过的天空碧蓝如洗,及至傍晚又变得殷红如血。
下课后,我一个人坐在学校院子里的长椅上悠然自得地喝着咖啡。这时,堂本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叫我到楼顶上去。
我一步一步踏着锈迹斑斑的铁梯上了楼顶,只见堂本和一个女孩子躺在地上,两人正仰望天空唱着歌。
那个女孩子是阿远。
有几门课我们是在一起上的,所以我见过她。她穿着朴素,就像一个在比赛闲暇的奥运选手,作为一名美专的学生,她的衣着打扮甚至显得有些土气。她梳着一头油黑的短发,微笑时露出两颗虎牙,从而使周围的气氛变得愉悦起来。
“你好。”
她主动向我打了个招呼,我也就向她点了点头。
“她叫小远,这是矶贝。”
堂本为我们做了介绍。听说她的全名叫远藤祥子,堂本也跟她在一起上课,两人的关系似乎相处得不错。我想,难道堂本背着我跟她好上了?可是看上去又不像是那种关系。
“我想咱们一块儿吃晚饭。”
堂本说道。
“好。”
我点了点头。小远也露出了小虎牙。
我惊叹于夕阳的美丽,它宛如一块通红剔透的金枪鱼片。
我们三个人扶着铁栏杆聊了一会儿便下楼走出学校,去了站前的猪排店。
我们三人在猪排店里大吃大嚼起来,这家店的圆白菜是随便添的。
咬一口刚炸好的猪排,动物油脂便慢慢流入口中,令人不禁产生一种邪念。我吃的时候还要抹上芥末。另外,这里的白米饭也很好吃。
在聊天中我才知道,小远似乎正在犹豫着退不退学。
“你为什么要退学?”
“我打算继承家业,至于绘画,我可以作为一项业余爱好。其实,我本来就没想专门干这个。”
“佩服!佩服!我可舍不得这么舒服的学生生活。”
堂本一边咯吱咯吱地嚼着紫苏腌茄子,一边说道。
“你家是干什么的?”
我问道。
“开电器商店的。”
我感到有些扫兴,本以为会是什么更好玩的工作呢。
“这工作可不好干,是你父母让你继承的吗?”
“那倒也不是……我是想早点儿开始自己赚钱。我的学费和房费一直都是家里给的,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这种情况让自己心里越来越不舒服。我只是迫切地希望靠自己赚来的钱付所有的账。”
“真了不起!”
堂本大叫了起来。我也点了点头。
“也许是我们太没脑子了,不过,能这么想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不,与其说这么想,倒不如说只是产生了这种心情而已……一般来说,假如自己真有绘画的才能和愿望,那么就肯定不会产生这种心情。我进这所学校时也没认真考虑过,所以现在产生这种想法根本算不了什么。”
小远说话慢条斯理,仿佛想让别人听清楚她说的每一个字, 而眼前的她却大口吃着猪排。
后来,我们又聊起了谁跟谁开始交往,哪儿的拉面店好吃啦等等。我们互相之间还交换了手机号码,离开猪排店时我们已经变得有些亲密起来。
我们三个人都坐山手线电车回家,所以又在一起等电车。
在站台上,我趁堂本去厕所的工夫瞅冷子吻了小远一下,结果牙撞到了她的门牙。
堂本回来时,小远显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在新宿换乘了崎京线。
那时,小远在我的眼里显得格外亮丽动人,她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
不过,我这是生平第一次对人做出如此莽撞失礼的举动。
回到家后,我抱住头陷入了深深的后悔和自责中。左思右想之后,我决定给小远打电话向她道歉,结果出意料的是,她似乎没有生气。
印在心里的是你
到了十月,百合跟朋友们举办的三人画展已经结束,我便约她一起去爬山。那是一个星期日的早晨,我们去了高尾山。
我们俩都缺乏锻炼,所以累得满身大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埋头艰难地移动着脚步。
沿途可以看到许多五彩缤纷的野花,但我们也无法分享。我只顾盯着走在前面不远的百合的后背,甚至连美丽的红叶也没心思欣赏。
待来到一块大岩石下,我们才停下歇息,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百合水壶里的中国茶。
这时,一只小野兔忽然探出了脑袋,旋即又缩了回去。我们二人见状不由得会心地笑了。我这是第一次看见野兔。
晚上,我们在百合的美术工作室里久久地缠绵,共赴巫山云雨。
为了排遣寂寞而去与人肌肤相亲是十分荒唐的。我觉得首先应该把对方看作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并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而爱抚则应该轻柔温存,并为勾起情欲而细心地观察对方。
冬日来临,我将粗呢外套压在衣柜的下面,并新买了一件茶色的毛领短大衣。我走在大街上,尽量装得像个成年人的样子。
我和百合的关系突然又变得如胶似漆。我们已经交往一年多了,为何现在还会如此难分难舍呢?尽管我自己也感到不解,但想见对方的迫切心情却难以克制。
我自认自己喜欢的是那种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比如自己对女孩子的容貌就有一种偏好。我喜欢从前的加贺真理子那样像黑猫似的女孩子。我常常幻想着有一天自己的面前会突然出现一个嘴唇丰满、长着一对机灵的大眼睛的女孩子。
从百合的身上看不到我理想中女孩子的一点影子。她圆圆的脸、单眼皮,薄薄的嘴唇总是干巴巴的,身上还长了许多赘肉,脸上常常挂着疲倦的神态。
然而,真的谈起来恋爱时我才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什么偏好。两人一旦产生了感情,对方的形象就会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里,事实就是如此。其实,我的梦中情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印在我心里的只是眼前实实在在的形象。
就是这扭曲的形象却令我砰然心动,难以忘怀。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被窝国度里的国王和皇后
我对自己的评价是做爱笨拙,而且不善与人交往,因此直到现在自己也没有信心能让百合感到快活。我总是担心自己说的话能否使百合开心,她会不会感到厌烦。
百合也了解我的这种不安情绪,做爱时她还安慰我说:“你记住,只要自己开心,对方也一定开心,这跟绘画是一个道理。”
我已经弄不清这到底算不算恋爱了。或许这只不过是想向自己亲近的人倾注温情罢了。
我一方面认为自己今生今世都会跟百合在一起,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自己命运中的女人还另有其人,目前只不过是个过渡阶段。
现在还算不上是爱,充其量只是执著而已。
燃烧的火早晚会熄灭的,因此,但愿我们能平静地保持良好关系而不要燃烧起来。
可是,假如没有一颗火热的心,那么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我说不清到底是爱恋还是恋爱,总之,对百合的怜爱使我对她产生了一股无名的热情。
新年我是跟百合在一起过的,因为她丈夫回老家了。
“你不跟他一块儿回去行吗?”
“只要我说这里有工作,他家那边就不会说什么。”
这样说人家不会起疑心吗?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不过,正月里两个人能够在一起,我还是很开心的。去年过新年的时候,我就感到一个人很孤单。
“趁猪熊不在,到我在多摩广场那边的家里去过年怎么样?”百合建议道。
我跟百合一直都是在她的美术工作室幽会的,在她与丈夫生活的家里一定还有一个我所陌生的百合。去那里令我忐忑不安,不过对于可怕事物的好奇心又驱使我很想去看看她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好,去就去!”
我决定就去她家。
我六点钟坐电车去了多摩广场,没想到百合到车站接我来了。她穿着一条黑色长裙,站在田园都市线多摩广场车站的出站口前,长裙在风中轻飘曼舞。
我们俩顺路去了一趟超市,在那里买了白菜、豆腐、布丁、茼蒿菜、魔芋丝、乌冬面和鳕鱼。百合显得格外兴奋,她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将选好的食品塞进车里。
上一个大坡后,眼前出现了一片住宅区,百合的家就在其中。街上很安静,听百合说再往前就全是农田了。在我的印象中,多摩广场一带属于高级住宅区,然而百合家却是一座干净整洁的老房子。百合取出钥匙打开门,房子里的陌生味道立刻扑面而来,我站在那里感到一阵晕眩。
没来得及打扫的玄关杂乱肮脏,鞋子都随意脱在地上。当我看到一双男人的皮鞋时,心情顿时沉重起来。玄关里还挂着一幅百合的绘画,画中是一双鞋子,看上去令人感到有些可笑。
“我进来了。”
我把自己的鞋子摆放整齐后,进了屋里。
百合把我带进客厅,她显得比我还紧张。
“我家里也不太讲究,你也不要拘束。厕所在那边。你先在沙发坐一下,我去泡茶。”
她的身影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厨房里。我坐在硬邦邦的沙发上,审视着房间的四周。
一个架子上摆满了电影录像带,看样子百合的丈夫肯定喜欢看电影,因为百合以前曾跟我说过,她嫌看电影太浪费时间。
整个房间给人的印象是满目灰尘,看来也没怎么打扫过。沙发前还放着一个被炉。
我从沙发上溜下来,双腿伸进被炉里。可是,由于正方形的被炉上盖的是长方形的被子,所以腿上盖不严,坐在那里觉得有点儿冷。被罩的图案显得很土气。
正当我四处寻找电源线时,百合端着红茶进来了。
“喝吧。”
她一边说,一边将被炉的电源插上,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除夕的红白歌赛已经开始了。我在杯子里放了一块砂糖,杯子里的红茶咕嘟咕嘟地翻起了气泡。我又把柠檬放了进去,眼看着红茶变了颜色。百合默默地看着电视。少顷,她笑眯眯地站起身说:“我们开始吧。”
她取来电炉,插上了电源。
我挽起袖子去洗了洗手,然后要来菜板,将大葱斜斜地切成葱段,接着又卡嚓卡嚓地切起了白菜。百合端来盘子,并抹净了桌子。
这时,我“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
“没买肉吧?”
“做火锅还要放肉吗?”
“不放肉怎么吃呀!”
“有蔬菜和鳕鱼就足够了。”
“我现在去超市买一趟。”
“你放肉的话,锅就给弄脏了。”
百合并非素食主义者,不过平时很少吃肉,主要是以碳水化合物和蔬菜果腹。
“对了,你是不吃肉的。”
“我只吃一点儿。”
“只吃一点儿?”
“吃很多的肉和吃一点儿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逻辑?”
我说,要是能吃一点儿的话,我就去买一趟。于是,我向百合问明了现在还在营业的超市,然后飞快地骑上她的自行车把肉买了回来。百合拿过口袋一看,立刻就火了。她怪我买肉买得太多。听百合这么一说,我才发觉自己买的是有些多了。我连牛肉带猪肉和鸡肉一共买了三盒,连我自己都感到有些气馁。于是,我赌气地把三盒肉一股脑儿地全倒进了锅里。
“哎呀,瞧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百合叫道。
“我年轻,吃得了。”
“我年轻”这句话似乎又刺痛了百合,她的火气更大了。百合生气的时候显得尤为可爱,因此也就越发勾起了我挑逗她的欲望。我捏了捏她胳膊后边的赘肉。
“干嘛?”
百合扭了一下身子。
“煮得太烂了,把火关上吧。”
我闻言关上了火,然后坐到百合的身后,紧紧地搂住了她。
“我喂你吃吧。”
说着,我用筷子从小碟里挟起一块白菜送到百合的口边,百合顺从地张口吃了下去。
我隔着毛衣揉着百合的乳房。
百合居然拥有两个令人感觉如此舒服的东西,我真是羡慕极了。
“百合的乳房真是太美妙了!”
“你真是那么想吗?”
这种无聊的对话真令人开心。
我把百合拽到了沙发上。
做爱的美妙感觉超出了我的想象。那种美妙的感觉并非源自于肌肤相亲,而是想到抚摸对方时所产生的那种动人心魄的快感。
“从后面可以吗?”
我问道。
“嗯。”
于是,我撩起她的裙子,在她的身后挑逗起她来。少顷,我又问:
“躺下好吗?”
“嗯。”
她一翻身就仰头躺下了。
我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由得叫起了她的名字。
“百合。”
“我爱死你了!”
百合梦呓般地回应道。
我重新点上了火锅。然而,最后还是剩下了。尽管如此,百合还非要吃乌冬面不可,于是我又放进了乌冬面。这样一来,锅里乱成了一锅粥。
除夕本应吃荞麦面,可我们却吃起了乌冬面。我们一边吃一边商量着该如何迎接新一年的到来,百合说想听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现在虽然刚刚十一点,但我还是先放好唱片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今晚在卧室睡吗?”
我有些胆怯了。且不说进他们的卧室,我现在连看都不敢看了。
“去那里我有压力。”
听了我的回答,百合点了点头说,“那倒也是。”
然后她又说:“我家备有客人用的被褥,就铺在这里吧。”
她上二楼,从壁柜里拿来了被褥。其实,我本想上去帮她拿,但因为没有勇气跟她上去,所以只好呆在下面。
“一床被就够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铺上潮呼呼的床单,然后两个人钻进了被窝。我们俩在被窝里说笑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新的一年。至于新年来临时我们都说了些什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当然,连《田园交响曲》也忘了听了。待我发觉新年已过时,百合已进入了梦乡。
百合面朝着我,神态安详,我入神地望着她。她睡得很沉,无论我捏她的脸蛋,还是拉她的头发,她都浑然不觉。我试着拽下她的一根头发,结果发现她的头发很硬,而且弯弯曲曲粗细不匀。
我忘情地紧紧搂住了百合,结果终于把她弄醒了。
“新年愉快!”
听我这么一说,百合不由一愣,继而又泪光盈盈地说:“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不知道。”
听了我的回答,百合立刻认真地说∶“我觉得这就是幸福。”
说着,她便抽泣起来。我十分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是轻轻地为她舔去脸上一颗一颗的泪珠。拥抱自己心爱的人迎接新年似乎是一种陈腐的行为,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奇迹。
我们相拥入睡了,仿佛是被窝国度里的国王和皇后。
我喜欢你
元旦那天,我们一直睡到过午才起来。我们忘却了昨天那令人作呕的火锅,重新做了一个年糕汤。我在年糕汤里加入了从海带中提取的鲜汁,还放上了茼蒿菜和鸡肉,最后用酱油调好了咸淡。百合尝了尝说很好。
“我还有一瓶珍藏的日本酒呢!”
百合取来了一瓶一升装的日本酒和两只杯子。我们也没烫就直接喝了起来,那酒的确香醇可口。
“大白天就喝起了酒,这种颓废的生活也不错嘛!”
“盖好锅盖就什么都不管了,这情形好像在暗示我们的将来呀!”
“净胡说!”
我一边用勺子杵开年糕汤里的年糕,一边轻轻地踢了踢百合的腿。
我们一时兴起又练起了书法,因为没有墨汁,于是就用颜料在画纸上写了起来。百合写的是“反骨精神”,而我则写了“自由”两个字。
将近傍晚,我们相偕去参加初诣。我看了看身边的百合,见她头发也没好好梳理一下,一看就知道她过了一个慵懒的新年。我也没刮胡子,大概也会给人以同样的印象吧。
神社已经关门了,我们只好在外面参拜了一下。也许因为这次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们分手时都有些恋恋不舍。
我每天都禁不住思念起百合。
我的眼前出现了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
肚脐下那圆鼓鼓的部分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才好。
她穿裙子时,那个地方也会明显地鼓出来。大多数年轻女子那里都是平平的,而到了她这种年龄的女人大抵都会变成这种体型吧。
她那个地方我怎么摸也摸不够。
自从上次跟小远发生那件事后,我们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在学校相遇时,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友好地打着招呼。我现在正与百合处在热恋之中,因此小远在我的眼中已不似当初那么光彩照人,但她那温柔贤淑、稳重大方的非凡气质依然令我心驰神往。
我还跟堂本及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去吃过几次饭。
小远到底还是退学了。
那天,小远上完最后一次课后,快步走到我跟前说:“陪我去喝一杯咖啡好吗?”
我笑着说:“好的。”
我们俩来到楼下的休息室,用纸杯喝起咖啡来。
“我们会想起你的。”
我说道。
“是啊,我恐怕一时也忘不了学校,暂时也许会不习惯。愿你们一切都好。”
“你也是。我相信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过得快乐幸福的。”
“真的吗?”
“那当然。”
我狡黠地一笑,小远也垂下眼帘羞涩地笑了。过了一会儿,她咬了咬下唇,开口说道:
“嗯……其实即使你不亲我,我也会喜欢上你的。”
“即使不亲?”
“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吗?”
“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的,谢谢你。”
“我知道了。”
“谢谢。”
我们默默地喝光了咖啡。
“我太残忍了。”
“不是的。”
小远露出两颗小虎牙,甜甜地笑了。
初会猪熊先生
初会百合的丈夫猪熊先生是在二月份我去百合家玩的时候。
百合说要给我看埃贡?席勒的画册,还告诉我说她丈夫猪熊星期五回来得很晚,于是我便在那天去了多摩广场那边。我之所以大老远地赶过去,是因为百合嫌家里那画册太沉拿不动。毕竟是第二次了,我这次走在去她家的路上比上次心平气和多了。
我沿着新年曾走过的那条路慢慢地走向百合家。到了她家门前,我抬手按响了门铃。
百合的脸上印着榻榻米的痕迹,头发也是乱蓬蓬的,看样子是刚刚睡醒。她把我迎进屋里,拉起我的手腕就带我上了二楼。二楼似乎只有两个房间,她为我打开了左边的那个房门。这好像是一间储藏室,到处都落满了灰尘,里面有几尊脏兮兮的石像和散乱堆放着的书。
“这是起居室?”
我问道。
“楼下的才是起居室,这是我的房间呀!”
然而,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储藏室。
“等一下……,就是这个。”
百合从书堆里拽出一本巨大的画册,双手抱着拿给了我。我们把周围的杂物搬开,腾出一块一平方米大的地方席地而坐。我们俩盘起腿,将画册放在腿上欣赏起来。整个下午都很安静,我们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小声交换几句各自的看法。
直到六点来钟,我们才下楼坐在被炉旁吃了点儿我带来的蛋糕。我买的是上面有一层山莓酱的奶酪蛋糕。
吃完蛋糕后,我们一边摆弄着包蛋糕的锡纸,一边闲聊着。不久,我们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厨房传来的咚咚切菜声吵醒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甚至搞不清现在身在何处。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厨房撩开了门帘,只见一个围着蓝色粗布围裙的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站在那里。
“啊!”
我惊讶得小声叫了起来。那个人倒很镇静,他只是微微笑了笑。
一定是猪熊先生。
他长得很丑,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他的体形像个大鸡蛋,脸上长满了粉刺,小得可怜的眼睛上扣着一付瓶底似的的眼镜。
“睡醒了?”
他的嗓音有如男高音,清脆悦耳富有魅力。
“对不起。”
我不由自主地道了一声歉。
“哪里哪里,不要客气。你是百合的学生吧?”
难道他真的认为我只是百合的学生吗?
“是。”
我悄悄抬起头,见猪熊正和蔼地微笑着,那笑容中还隐现着一丝悲哀。
是啊,他不可能不知道。
一个男人恐怕不会不知道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女人有没有外遇吧。因此,如果见到妻子的情人,他肯定会有所察觉的。
我得马上离开这里。
没等我开口,猪熊先生就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今天下班比平时早,一进家门就发现了你们,于是我便去超市买回来了一些菜。你瞧,饭马上就好,嗯……大约再等十分钟吧。到时候再把百合叫起来,咱们一块儿吃。”
猪熊先生说这番话时态度诚恳,毫不做作。见此情景,我才恍然大悟。
此人定是个极端的变态者。不过,从他善于待人接物这一点来看,他还是具有丰富的生活经验的。正是由于他具有此种能力,所以才能将自己变态的部分严密地裹在厚厚的壳中,从而令百合对他深信不疑。
他知道留我吃饭有悖常理,也知道我难言的痛苦。因此他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留我在家里吃晚饭。
见我沉默不语,猪熊趁机吩咐说:
“那么,能帮我拿一下盘子吗?那边有几个印着纺车图案的蓝蓝的中盘,你帮我拿三个来。”
“好的。”
我依言跑到碗橱那儿,从里面取出了三个盘子。
猪熊将鸡肉裹上淀粉用油炸熟,然后把鸡肉盛入中盘,并在上面浇上中式的芡汁。
汤盘里盛着馄饨。
小盘里则是他自己做的烧麦。
玻璃碗里盛的是用黄瓜和小白菜拌的金枪鱼色拉。
“我去把百合叫起来。”
说着,猪熊先生撩开门帘出去了。我则将桌上的盘子一一摆好。
“来,吃饭了!”
睡眼惺忪的百合一边叫着,一边大步走了进来。
餐桌是白木做的,看上去显得很单薄。猪熊先生坐在了百合的旁边,于是我便坐到了他的对面。
“猪熊做菜的手艺很棒!”
百合顺口说道。
“是在哪儿学的?”
我问道。
“我哪儿学过呀!只不过是凭兴趣瞎做罢了。我也做不了太讲究的,只是自己喜欢吃,所以琢磨着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个烧麦很好吃,虾肉一粒一粒的,吃起来很有嚼头。”
我赞道。
“对,对。”
百合也跟着说道。
“鸡肉做得也很好吃,外焦里嫩,味道不错。”
“嗯,很好吃。”
百合附和道。她明明不喜欢吃肉,可是却吃得很香。
“哎,这馄饨做得也不错,是您自己包的吗?皮虽然很厚,可是吃到嘴里却很软。”
“那是早就做好的。我趁节假日多做一些,然后冷冻起来,这样吃起来十分方便。”
猪熊先生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他做的菜非常讲究口味,吃过之后令人有“大饱口福”之感。
当盐分刺激到你的舌头时,你会产生一种快感,这就是生命的神秘所在。
我们吃到一半时,猪熊先生突然问道:“你喝啤酒吗?”
我嗫嚅着说:“能喝一点儿……”
于是,猪熊先生从冰箱里拿出啤酒,百合则去取来了三只杯子和瓶起子。猪熊先生将三只杯子倒满了啤酒。
“干杯。”
不知为何,我们三个人的声音都很小,而且没有把杯子举起来,只是在桌面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便各自喝了起来。
“你知道啤酒是怎么做的吗?”
猪熊先生问道。
“不知道。”
我老老实实地答道。
百合问:“是用小麦吧?再不就是大麦?”
“你瞎说什么呀!其实是从地下涌出来的。”
“什么?”
“在惠比寿有一个大池子,很漂亮,是金色的,从池底咕嘟咕嘟地往上冒着碳酸泡。”
看到猪熊先生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不由得笑了。
“从地下涌出后成了一个池子?”
百合饶有兴趣地问道。猪熊先生点了点头。
“对呀!而且,就这样……”
说着,猪熊先生模仿着将绳子系在水桶上的动作,紧接着垂下水桶又提上来,然后装模作样地用手指蘸了一点儿啤酒尝了尝,最后把啤酒倒进了自己的杯子。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连贯,宛如一出滑稽的哑剧,令人忍俊不禁。
“看样子一定很好喝,我也要去那儿喝一杯新鲜的啤酒。”
“下次我们一块儿去吧。那里有普通啤酒池和黑啤酒池两种。”
百合笑着问∶“里面有鱼吗?”
“当然有,名字叫啤酒鱼。”
“这名字太简单了!”
百合笑出了声。
“那些鱼总是醉醺醺的,有的鱼哭,有的鱼笑,还有喜欢说教的,不过这种鱼不受欢迎。”
吃罢饭,我就站起了身。
二人把我送到大门口,并不住地叮嘱我“天冷要注意身体”啦,“喝醉了没有”啦,“再来玩儿”啦等等。
我真猜不透他们两人各怀什么心思。
“谢谢你们的招待。”
说完,我就随手把门关上了。这时,我才忍不住笑了出来,实在是太滑稽了。
我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到车站,其间我几次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俩真有意思,我对猪熊先生竟然产生了好感。
那种感动无以言表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像是电视里的纪录片,讲的是一位退休老人的故事。
我并未出现在梦中,而只是作为一名电视观众,随着摄像机移动着自己的试点。
老人或许还不到七十岁?
老人将退休金和养老金全部用来买了稻田。
老人的老伴无奈地说:“这个人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听人劝。”她眼睁睁地看着家里的积蓄一天天地减少而毫无办法。
老人似乎对农业情有独钟。
有人说最近苦味的东西流行。
据说味苦的蔬菜和水果卖得很火。于是,老人便种起了无农药的苦水稻。
老人的稻田都在海岸的绝壁之上,因为据说临海的稻田收成好。
老人每天都去田里培育水稻。
然而,不使用农药培育出来的水稻,稻穗不是下垂的。
据说直立的稻穗磨出的米不好吃,所以,稻穗如果不下垂的话,就收获不到好吃的大米。
于是,老两口就给每一个稻穗拴上小石子,这样一来稻穗就垂下来了。
他们俩准备了许多长十厘米左右的绳子,一头系在稻穗的尖儿上,另一头拴上一个小石子,就这样,使稻穗一个一个地垂下去。
金灿灿的稻穗坠上了小石子后,不停地点着头。
眼前的情景渐渐变小,仿佛像是从直升飞机上拍摄的。
湛蓝的大海与金黄的稻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美极了。
躬身劳作的两位老人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两个小点。
待我醒来时,心脏仍怦怦跳个不停。
那种感动无以言表。
犹豫
春天临近了。
不知什么时候,珍珠花已经开了。白色的木兰宛如成群的小白兔,一簇簇地绽放在枝头。
我跟百合手牵着手在代代木公园散步。
大自然中有许多美的东西,但它并非一定会产生美。
我仰头望去,只见绿树新枝舒展,嫩叶交叠,呈现出一幅我从未见过的景象。
我感到很美,但新枝的生长却并非是为了这种美。
树枝生长的形状是各种偶然造成的。
它是偶然形成那种样子的。
树枝就是要制造偶然。
出了公园,我们俩又坐地铁去了二子玉川。我们在河边散了一会儿步, 然后抱着双腿坐在河边目不转睛地望着河面。水面产生的波纹总是千姿百态,令人百看不厌。
河上有一座桥,时而有电车经过,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每当这时,我们就停止说话,只是对视着。电车过去以后,我们才接着说下去。
最后,我们去了美术工作室,我如往常一样拥抱百合时,却隐隐感到她变得有些犹豫。
我虽然有些疑惑,但依然吻住了她的嘴唇。
我按住她的胸部,然后从她的连衣裙的领口处将手伸进去,小心翼翼地抚弄着她的乳头。
我从她的袖口伸进手去,来回拉扯着乳罩带逗弄她,没想到她却推开了我的手。
我又将手伸进她的裙子里,结果她一下子将双腿紧紧地并在了一起。
我迷惑地抬眼看她时,她却温柔地笑着抚了抚我的头发。
我刚要吻她,她却迫不及待地张大了嘴,并将舌头伸进我的口中狂吻起来。
我解开了她连衣裙上的扣子,她则为我脱下衬衫和内裤,自己并迅速地做好了准备。我们两人的身体紧紧地结合到了一起。我们这次做爱采用的是标准体位。
我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做爱。
第三章 自扰
我想去旅行
到了四月,新学期刚刚开始,百合就辞职了。我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这个消息是我从那些不知情的家伙口中听到的。
“听说百合辞职了。”
这是我在走廊里听走过我身边的一群家伙说的。我干嘛非得从别人那里才能得到这个消息呢?我感到有些头晕,也许这些都是真的。百合最近确实有些反常,只不过是我自己不愿去想罢了。
我去办公室打听了一下,她果然是辞职了。
我溜出了学校,干脆连课也不上了。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不知不觉来到了目黑,于是我拨通了百合的手机。
“不错,我是辞职了。”
百合轻松地说道。
“原来是真的呀!”
我极力镇定地说道。
“我本该告诉你的,可是却难以启齿。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
“今天能一块儿吃个饭吗?”
“当然可以。去美术工作室吗?”
“不,我去涩谷。”
于是,我又坐山手线电车回到涩谷,上了下午的课。下课以后,我便赶往站前的石人像那里, 我们约好在那儿见面。百合晚到了五分钟,她扬起小手向我挥了挥。
我们去了一家做鱼很有名的饭店。我们俩在雅座里面对面坐下,百合要了一份酱炖鲅鱼套餐,我则要了一份烤秋刀鱼套餐。我们还要了一点儿日本酒,两人一边喝着,一边聊了起来。
“你再也不来学校了吗?”
“既然辞了,就不会再去了。”
“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
“对不起……我打算再找一份别的工作,找到工作之前,我想去旅行。”
“……旅行?”
“去缅甸。”
闻听此言,我惊得目瞪口呆。
“缅甸?”
“嗯。”
“去多长时间?”
“大约一个月左右吧。”
我双手抱着胳膊无精打彩地低下了头。
“嗯……你一个人去吗?”
“这个嘛……我跟猪熊一起去。”
啊,我难过得差点儿流出眼泪。我猛地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咬住下唇硬生生地将眼泪咽了回去。
“是这样啊!”
“在学校里虽然遇到了许多麻烦,但也有不少令我开心的事呀!特别是遇到了你,令我终生难忘。你今年该毕业了吧?时间过得真快,真是没想到。”
“嗯。”
我在桌子底下伸腿碰了碰百合,可她却把腿缩了回去。
忽然,百合伏在桌子上放声哭了起来。
我立刻惊慌起来,她一定是因为我才哭的。别的客人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没事吧?”
我小声问道。百合闻言止住了哭声,流着泪点了点头。
我默默地用筷子杵着鱼。就这样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她才平静下来,并抬起了头。
“我的脑子里突然不断地浮现了许多开心的事。”
她说话的语气俨如一个小女孩,引得我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一天,我们毫无顾忌地说笑了许久才各自回去。
我已身心俱疲,想不出该再问她一些什么。
其实,导致这种结局的原因我也大体猜得出来,只不过心里仍尚存一线希望,所以一时间难以接受。
过了大约两个星期,我们又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我们去了一家意大利面馆,百合点了一盘加了鳕鱼子和紫苏的意大利面,而我则点了一盘那不勒斯面。
“你为什么要去缅甸?”
“听说那里佛教徒很多,是个待人和善的国家。”
“哦?”
“这是猪熊说的。”
“怪不得。”
“猪熊说要辞掉工作,然后去一直向往的缅甸旅行一个月,于是我说‘我也去’。”
“噢。”
“不过,我并不是为了加深两人之间的感情,只不过因为我们互相之间的关系比较融洽,正好我又想借机散散心,于是就决定跟他一起去了。”
“是这样啊。”
“其实我非常舍不得离开你,可是有许多事我想一个人静下心来考虑清楚。尽管我是跟猪熊一起去,但正是由于对方是猪熊,所以我才能静静地思考。”
这就是百合的理由。
虽说听起来不甚明白,但似乎不是我们两个人所能想清楚的事。
“我正在为绘画的事而烦恼。”
“绘画的事?”
我问道。然而百合没有详细地告诉我。
“等回来之后我再跟你联络。”
百合最后笑了笑。她微笑时露出了牙齿,下眼皮鼓起,鼻梁皱起了许多细纹。
五月十一日,百合上了飞机。
百合带走了我贫瘠胸脯上的那一点肉
自从百合去了缅甸之后,我就像丢了魂似的,整天魂不守舍,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挂念她的平安。
我甚至还去书店买来了一本名为《走遍地球》的旅游指南。那是一本很薄的书。她为什么偏要去缅甸呢?会不会遭遇不测?是不是在游览佛塔?我拼命地在地图上寻找。她现在会在哪座城市呢?
一想起百合,我就心痛不已。
就是因为我们曾相厮守,所以心才会连在一起。
我们的身体也结合在了一起。
百合把我贫瘠胸脯上的那一点肉也剜下带走了,现在不知在何处正捏着我的肉呢!
进入梅雨季节以后,平静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百合预定六月八日回来,还说回来后就跟我联系。可是到了八日也不见音信,第二天依然没有。
我寻思也许她刚回国还没休息好,于是三天以后才给她打了电话。
她没有接我的电话。
她这个人,即使看见我来过电话也不会主动给我回电话。
第二天我又打了一次,可是她依然没有接。
我之所以给她打电话,是因为她已回到了日本,而她在国外时我又没法给她打。给她打了这么多次电话她都不接,看来是不愿意见我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再给她打了。
我猜想百合并非是不愿理我,听到我的电话铃声,她总会感到高兴的,只不过是不想跟我说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回心转意吗?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更不愿意见我了。
可是照此下去,我的心里总是不能踏实。
去二子玉川的美术工作室看看?再不就到多摩广场的她家去拜访一下?哪怕跟猪熊先生谈谈也好。
无论会有多么不好的结局,总比心里这么不踏实强啊!
然而,一想到突然造访时百合会对自己采取何种态度,我便犹豫起来,还是再等等吧。
于是,我又给她发了几条问候的短信,像“回来了?身体好吗?我一切都好。”啦,“入梅以后真冷呀!”等等。可是依然不见她的回音。
这几天,我的头上就像顶了一个沉重的棉花包似的。
百合那没有标点的短信
我把百合那没有标点的短信一条一条地找出来,反复地读
没有做爱的这段时间,我的脚板都暴皮了。于是,我就用剪刀将暴开的皮剪了下来。
这些皮令我爱不释手,我不由得把它们放在手掌上入神地看起来。
我最近跑了几趟学校的就业咨询室,今年面临毕业的我,比周围的同学动手晚了许多。现在,我也开始找工作了。
堂本已经得到了一家公司的口头承诺,但他仍然有些举棋不定。我跑了两家公司,但都未被录用。
“无论如何,就这样连个面也不见令我十分难过。你要是还有一点儿怜悯之心,就给我打个电话吧。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接受的。”我给百合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我摆弄着收不到回音的手机,将从前百合发给我的几乎没有标点符号的短信一条一条地找出来,反复地读着。
晚上,从我上床躺下到入睡的这段时间十分难熬。
进入七月,当空气中时时散发出令人激动的夏日气息时,百合终于给我打来了电话。
当我看清是她的来电时,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使得我几乎关掉电话。我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待电话铃响了四声之后才接通了电话。
“久违了。”
我尽量把声音放得很柔和。
“现在一切还好吗?”
听筒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嗯。你身体怎么样?”
“我身体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目前我得想办法把工作定下来再说。”
“加把劲儿。”
我拿着电话点了点头。
“我整天盼着你的电话,脖子伸得都快赶上大象了。”
“你说错了,应该是长颈鹿吧。”
百合平静地说道。然后,她又接着说:
“我看到手机上有好几个你来的电话,也没给你回一个,对不起。”
“没什么,我不会介意的。”
“这一阵子我考虑了许多事情,现在总算想清楚了。”
“原来如此啊!”
“我打算放弃绘画。”
“啊?”
“准备金盆洗手。”
“为什么?坚持下去嘛!”
“要是坚持做自己不能感到快乐的事……。总之,我从此封笔了。现在,我在积极地寻找别的工作。我今后的人生之路还长着呢!”
“那倒也是……”
我心里十分难受,为什么非要收笔呢?即便是作为业余爱好也是可以画下去的嘛!不知为何,我实在不愿百合就此结束绘画生涯。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矶贝,你的人生道路现在才刚刚开始,所以不要瞻前顾后,尽管去尝试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你跟猪熊先生的关系还好吧?”
“这个嘛,跟以前差不多吧。”
“我们不能见一面吗?”
“我也想跟当面聊聊,不过……有些事我还想一个人再考虑一下,所以你能再等一些日子吗?”
“好吧。”
挂断电话以后,我的耳际仍然久久地萦绕着百合那柔美的絮语。
那天晚上,我是手拿一小瓶威士忌在床上翻着画册渡过的。
我试着将威士忌涂在了自己的下体上,顿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
我好像发现了一种有趣的快感,于是便仔细地涂抹起来。
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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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泪别
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大约过了两个星期,百合又来电话了。
“我画不出来。”
“这样画下去只会给我带来痛苦。”
“我原以为艺术是为人生而存在的,没想到还有为艺术做奴隶的人生呢!至少
我就是一例。”
百合说道。
听了她的话,我马上温言安慰说:
“我也许能帮上点儿忙。我可以去你家为你做亲子盖浇饭。要是遇到烦恼的事
,我们也可以避开不谈,我只坐在一旁喝茶就行。”
尽管我苦口婆心地劝说,可她还是说:
“眼下我只想做人。”
我们又交谈了几句之后我才明白,她确实没有要我帮忙的意思。
这电话莫不如叫“电温”。
它无法传递任何话语。
它所能传递的只是温度。
我只感到百合传递过来的温度很低。
对方清楚地传递过来的信息就是我已经没用了。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同百合通过话。
为了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我开始写起了日记。谁知,刚一落笔,我的眼泪便
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若以伤心或快乐来解释这眼泪,那它无疑是快乐的。每当我眨眼睛时,眼泪便
落在纸上,洇湿了文字。我还特意伸出下颚,将眼泪滴在想要洇湿的文字上。
我用力按住双眼,眼前便出现了闪电般的火花。
假如上帝窥视到他人的床第之事的话,我希望即便是看到人家为自己毫无新意
的动作所陶醉时,也不要嘲笑人家,因为他们一定是在十分虔诚地做着这件事。
百合的诸多可爱之处一齐浮现在我的眼前。
睡乱的头发、双手并成的狐狸头。
羞涩的面庞。
不停地娇呼“矶贝”。
纤细的脖颈。
躺在床上,我最喜欢从后面抚摸她了。
黑黑的硬毛、透明的白毛、半黑的毛。交欢中我总是忍不住伸手去触摸。
我用手向上梳理时才明白人为什么会长头发,真是太美妙了。
她的肩膀浑圆,不过我伸开手掌一量,还不到两柞,比我的肩膀窄多了。
她骑自行车带我时,我喜欢搂住她的腰,摸她那微微隆起的柔软的小腹。
做爱时,我还喜欢抚摸她背上被日光晒破的皮肤。
时至今日我也搞不清楚这段恋情是从何日终结的。
无论是呼吸、刷牙,还是上车站里的楼梯,我都感到十分痛苦。
秋天来了,冬天又来了,可是百合的倩影依然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好孤单呀!”“愿爱人永远在自己的身边。”我虽不愿说这些陈词滥调,但
这却表达了我此刻的心情。我寻找爱人如久旱求雨般迫切,缺了耳鬓厮磨的人我就
觉得自己宛如身处茫茫的沙漠之中。我的心里空荡荡的,此时倘若出现一个女孩子
,也许就会使我充实起来。
假如自己能再爱上一个人,日子或许会好过一些,我现在还很年轻,将来总会
找到一个爱人的,可是目前自己似乎还不具备再爱上一个人的能力。
我围上百合送的围巾出了门。睹物思人,我不禁在心中埋怨着:“哼,还说要
送我亲手织的围巾呢!”
想着想着,我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自己内心的失落并非是百合或其他的女孩
子所能填补的,最好的方法还是顺其自然,不去勉强自己。
我要珍惜这种失落和郁闷,并将它们供奉起来,即使终生相伴也无所谓。
跳动的火花不断变幻着色彩
跳动的火花不断变幻着色彩,点燃另一支火花,一直延续……
十二月二十五日是我的生日,这一天我是在被窝里度过的。待到再也躺不下去
时,我才起来做一碗方便面吃了。我在方便面里放了一大堆蔬菜。邻家的收音机里
传来了令人昏昏入睡的《白色圣诞节》的音乐。已近黄昏时分了。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原来是堂本打来的电话。
“是矶贝吗?”
净说费话。
“啊。”
“圣诞节快乐!”
“除了这个,你就不会再说点别的?”
“是那个吧?”
“对。”
“是耶稣基督的……”
“对你来说,还有比耶稣基督更重要的人吧。”
“那当然是你了,快,出来一下。”
“干嘛?”
“你就别问了。”
我哗啦一声拉开了厨房的窗户一看,只见堂本和小远正在向我招手。一见我吃
惊的样子,他们二人便大笑起来。
我赶忙披上外套来到了外边。久违的小远留起长发像个大人了。她上穿羽绒服
,下穿牛仔裤,微笑时依然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堂本对我说:
“生日快乐!”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筒花炮,噼噼啪啪地放了起来。
“把地都弄脏了。”
我虽然心里高兴,可嘴上却冷冷地这样说道。堂本一听,立刻老老实实地把散
落在地上的纸屑拣了起来。
“矶贝,你的头发都睡乱了。”
小远在身后藏着一个蛋糕盒子似的东西,可是早被我发现了。一个这么可爱的
女孩子居然被自己拒之门外,我不禁感到有些怅然。不过,也只能辜负她的一片痴
情了。
看堂本的意思似乎是要到我家去,于是我便以“家里很乱”为由,准备带他们
去附近的一个有宽阔草坪的公园。
他们为了安慰我,特意大老远地从埼玉赶来为我过生日。对他们二人,我倒是
应该好好招待一番。我从家里拿来野餐布、纸盘、叉子以及夏天剩下的许多烟花和
蜡烛,还把冰箱里的三个罐头也全取出来了。我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自行车上。
他们是坐公共汽车来的,所以我们便推着自行车慢慢地向公园走去。
“矶贝,找工作的感觉怎么样?”
已经找好工作的堂本不假思索地问道。
“等过了新年,我再全力以赴去找。”
我据实答道。
“小远你呢?”
“我的工作还算顺利。”
我们放好自行车,向空无一人、已开始枯黄的草坪走去。
我们铺好野餐布,然后脱下鞋子压住四角。小远出其不意地从盒子里拿出蛋糕
给我看,我则佯装出吃惊的样子。
“二十二岁得用四支蜡烛,对吧?”
堂本边说边把蜡烛点燃,然后示意我吹灭蜡烛。我依言吹灭了蜡烛,他们二人
则鼓掌祝贺。
由于没有刀子,大家使用叉子胡乱切开了蛋糕。他们二人说我是寿星,就把一
块带有奇妙糖人的最大的蛋糕分给了我。虽说味道跟小时候吃的廉价蛋糕差不多,
但我却觉得很是香甜。
后来,我们转移到了停车场,用蜡液将蜡烛粘在水泥地上,然后拣来一个空方
便面碗,并在里面倒上了水。冬天燃放火花不嫌太冷清了吗?①
蜡烛很快就变小了,于是我们就用手里的火花互相点燃。当火花被点燃时,前
部立刻喷吐出绿色的火焰,并逐渐伸长。
“别让火灭了!”
堂本吩咐道。我们便一支接一支地点燃了火花。
“真好玩儿!”
小远在迷漫的烟雾中娇声说道。
“毕业以后,我希望还能这样聚一聚。”
堂本说道。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百合的面庞。我想象不出她变成老奶奶的样子,在我的记忆
中,只留下了最后见到的她那张笑脸。
过了一会儿,我对堂本说:
“不在一起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吗?哪有那个道理!”
跳动的火花不断变幻着色彩,同时点燃另一支火花,并一直延续下去。
日本一般在夏天燃放火花。
(全文完)